無邪:降誕於無知與平庸的邪惡

伊朗導演拉索羅夫的驚人之作,全片看似平靜無起伏的劇情,卻充滿了對伊朗獨裁政治的諷刺,此外,其四段短片,三個故事,每個惡的真相並非人們所想像的俗世、陰暗,而是源自於人性的無知與平庸,這樣的內容也同時嘲諷了人們對惡的認知,將人對人性的盲點呈現地一覽無遺。

第一個故事(第一段):

電影裡的第一段短片即為第一個故事,也是我個人認為最具衝擊力的故事,從開場的停車場到最後執行絞刑的橋段形成的極大反差是整個故事的核心,一名死刑執行者的生活樣貌,與一般人無異議,看似平庸的市井小民,背地裡有著駭人的身分,作為為政府工作的屠夫,並非他是一名惡人,而是為了生活,近這段短片的尾聲時,滂沱的大雨似乎模糊某些事物的界線,看不清的紅綠燈,像是戲裡的善惡,難以區分,看著男主角於路口的躊躇,不難理解他對於這份工作的痛苦,但他的痛苦卻無人理解,因為在他人眼裡,只是為了生活罷了,可對他來說,是一場出賣人格的交易。

第二個故事(第三段):<birthday>

我個人也相當喜歡這個故事,故事的核心也與第一個故事一樣圍繞在平庸與無知上,一個士兵為了幫心愛的女孩過生日而擔任了死刑的執行者,而被處刑的人卻是女孩的老師,一切看似荒唐的情節卻十分真實,這種無知的惡行在歷史上數之不盡,歷史的暴政屠殺中不乏這種幫兇,他們甚至會在災難過後向他人辯解「我不知道、我不曉得」,也許他們會感到後悔,可是一切已經無法挽回了。人們看待這些傷害時我們的目光往往聚焦當局上層,反而忽略了下層的無知之惡。

慶生的橋段令人看了心酸,自己男友的心意竟是用人命換來的,何其諷刺啊!在女孩與男孩告別時,其將他的制服攤掛於架上,猶如死刑犯行刑的模樣,為這場以人命換來的情感判下了死刑。

第三個故事(第二段、第四段):<she say you can do it>, <kiss me>

第二段與第四段為一個連續的故事,與另外兩個故事較為不同,較偏向闡述個人道德信仰的認知,先談談第二段<she say you can do it>,故事的開端是伊朗四名現役軍人的談話,男主角則是裡頭一名不願作為劊子手的士兵,這段談話也頗令我印象深刻的,尤其是其中的一名胖子,他認為一切不過是責任罷了,作為軍人,政府要他們怎麼做就怎麼做,此段正好呼應了<birthday>裡的男主角的錯誤,緊接著男主角選擇用逃亡來維持自己的原則時,他並沒有過問那個死刑犯被判刑的原因,對他而言,他的罪惡與他的性命無關,無權為他的生命畫下句點。最後逃亡成功時,唱的歌詞裡的那句「再會了,我心愛的女孩」,似乎是預示著接下來第四段<kiss me>的內容。

第四段<kiss me>的時間點落於第二段的數十年後,男主角為了躲避政府的追殺,而逃入荒原,荒原也就此成為了他的牢籠,就此與家人分離,後來與女兒重逢時的互動令我印象深刻,在外出打獵的橋段裡,他將獵槍交給她,並說道「殺了那隻狐狸吧!就算是我逼妳的」,儼然是在重演他過去從軍時發生的一切,過去是國家喝令他殺死一個與他無關的人,現在則是他對他女兒,兩件事中的共通點是被行刑人都與處刑者無任何關係,只因為上位者不滿而被要求作為一個屠夫,這一切完全是在影射伊朗的獨裁政府將軍民變為屠夫,只為制裁那些與自身理念背道而馳的人。

我個人很喜歡此段的尾聲,片末男主角走出房門取蜂蜜餵狐狸的畫面,意味著放逐荒野的數十年來他從未放棄自己的信念,即使是面對一隻使自己挨餓的狐狸,即使是身處荒野與世隔絕都始終如一。

四段短片中提及的暴行皆不是我們所認定的惡人犯下的,拉索羅夫透過影像提出平庸與無知的荒謬,罪惡多端的當權者不用說,可看似無辜的人往往在不知不覺中成了當權者的幫兇,奉命行事的心態不知殺死了多少人。寫到這裡,回頭看看片名無邪(there is no evil),彷彿人們對自己的辯解,當人們想著自己是清白的時候,殊不知真正的撒旦就在其中。

註1:第二段短片裡,男主角逃亡時拿的紙條,上頭的內容推測與片名一樣是<she say you can do it>,暗示女孩對他逃亡的支持及後面的接應。

註2:結尾時用撒旦作為隱喻,是因撒旦在普羅大眾的認知中,往往被認定成惡魔,其在希伯來語的意思是「敵人、對手」,其最原先的語意以表達出任何人皆可能為惡人。

片名:無邪(شیطان وجود ندارد)

年份:2020

國別:伊朗

導演:穆罕默德拉索羅夫

演員:巴蘭拉索羅夫、Ehsan Mirhosseini、Mohammad Seddighimehr、Mahtab Servat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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